妻子筱敏(化名)去外地出差了。行前，她买回牛奶、面包、午餐肉、真空小菜、八宝粥和一冲即食的玉米粥，把冰箱塞得满满的。她知道她不在家，我是不会开伙的...

    妻子筱敏(化名)去外地出差了。行前，她买回牛奶、面包、午餐肉、真空小菜、八宝粥和一冲即食的玉米粥，把冰箱塞得满满的。她知道她不在家，我是不会开伙的。“咚咚！”突然门被敲得山响。这哪是敲，是捶，是砸。“谁呀？”我不快地问，走过去趴在门镜上一看，是个年轻女人。老婆不在家，是不能轻易放女人进门的。“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我隔门说道。“开门，我是王晓明(化名)的妻子。”她气呼呼地说道。“王晓明？啊，对不起，进来吧，筱敏出差了。”我打开门。王晓明是筱敏的顶头上司。“我要跟你谈一谈。”她冷冷地说。

    我老婆不在家，她上司的老婆要和我谈谈，谈什么？我有点莫名其妙，把她让进客厅。

    她坐在沙发上，还没开口眼泪就下来了，戚戚惨惨，悲悲切切。“怎么了？有话慢慢说。”“我被那两个狗男女耍了！吕筱敏，你这臭不要脸的女人……”她哭着骂道。“你怎么骂人呢？”我气愤地跳起来。“吕筱敏和王晓明这两个狗男女早就搞到一起了！今天有人打电话给我……”她的话像锤子般砸在我的脑袋上，我蒙了。“你不能听风就是雨……”我有气无力地说着，抓起电话打给筱敏。“别打了，他们的手机我都打过了，关机。”

    筱敏的手机的确关机。我不死心，连拨几遍，她干吗要关机呢？我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前所未有的绝望将我的心彻底覆盖。我之所以35岁才娶妻，怕的就是这种事啊！“会不会有人报复他们？会不会搞错了？”“那人说，上个月的某一天，他们还在一家宾馆开过房。我请人帮忙查了，确有此事，登记的就是王晓明的名字。”

    我翻了一下工作日历，那天我加班，很晚才回来，筱敏没在家。我以为她工作忙，就先睡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这种事以前屡有发生，但我从未怀疑过。

    现在想想，我真是太蠢了！

    上帝啊，为什么让我和父亲遭受同样的磨难？筱敏啊，我们在黄山锁同心锁时，你不是说过，如果背叛婚姻和爱情就来此处跳崖么？我一直阻止母亲来看你，就是担心你有朝一日像她当年那样，做出令男人蒙羞的事情来。

    我母亲年轻时特别漂亮，在医院当护士，我父亲原是军官，转业后在农场当干事。我10岁那年，母亲有了外遇，跟父亲离了婚。

    在母亲离家的那个春节，我望着那桌父亲烧的菜默默流泪，不肯动筷，好像一动筷母亲就再也不回来了。父亲劝我不听，最后火了，他抬手掀翻了桌子。

    后来，父亲蹲在地上收拾了那片狼藉，又钻到厨房重新烧菜。炉火映红了父亲的脸，两道泪水闪闪发光。在那一刻，我对母亲的思念转为怨恨。

    母亲的外遇和离家是我心头一片飘逝不去的阴云。成年后，我对婚姻有种莫名的恐惧，女友交了不少，每当提及结婚，我就退却了。

    34岁那年，我认识了筱敏。她27岁，在一家事业单位计财处工作。我说，我想找一位可以托付自己那颗流浪之心的女人，她要保证今生今世忠诚于爱情，永不背叛。筱敏笑着跟我击掌，说：“我们不谋而合！”

    我跟筱敏讲述了我的母亲，还有我不快乐的童年。她说：“如果你能像父亲还好，如像你母亲，那就麻烦了。”我坚定地说：“我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只能像父亲！我绝不会背叛我的爱人，我倒怕自己娶回一个风骚女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来往，我发现筱敏就是我要找的那种女人，于是，我们结了婚。没想到，幸福的生活过了四年，不幸就发生了。

    我的痛苦和绝望无处发泄，那个女人则坐在我身旁“嘤嘤”哭泣，一边不停地唠叨着，家里的气氛让人窒息。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那女人还在哭，“我为他什么都付出了，他居然还在外边乱搞女人！要是没有孩子，我就跟他同归于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一步，你想怎么办？”

    我感到心中像插了一把刀，钻心地痛。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离婚！”“能不能给我一杯酒？”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说。我犹豫一下，还是给她倒了一杯。

    她依偎在我身边哭着，“我要报复他！凭什么我要为他坚守？”“他们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不知是恨的冲动，还是心理不平衡的驱使，抑或是酒精作祟，在沙发上，我和她抱在一起，那满腹的愤怒和怨恨随之疯狂地发泄出去……

    第二天清早，我从沙发上醒来，那个女人已经离去了。望着茶几上的两只酒杯和空酒瓶，我忆起了昨夜那疯狂的一幕。

    我怎么会这样？筱敏的外遇是背叛，我的外遇是什么？是堕落啊！我为什么会这样？是母亲遗传给我的风流，还是自己那不可一击的脆弱？我为我的行为自悔，自卑。

    我把离婚协议书压在酒杯之下，带着心灵深处的创伤，告假返乡。我已经两年没见父亲了，他的生活仍然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单身男人的脏乱。桌上摆放着两帧照片，一帧是我和筱敏的结婚照，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一脸的甜蜜和真挚；另一帧是30年前父亲、母亲和我的全家福。

    这两帧照片像刀子似的戳在我的心上。

    回家的三天里，我像只受伤的小鸟蜷缩在巢穴。筱敏一遍遍打来电话，我看一眼就挂断了。

    第四天晚上，父亲烧了几个拿手好菜，温了一壶酒，“儿子，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也知道你心里很苦，不过你是个男人，要敢于面对。明天回去吧，把事情处理完再回来。”说着，父亲把一张车票放在桌上。

    我哭了，哭得很不男人，把筱敏的事告诉了父亲。“你到底应该相信自己的老婆还是那个女人？事情弄清楚了吗你就要离婚？混啊！”父亲的话像棒子击打在我头上，是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是否真是王晓明的老婆？我为什么不怀疑她，反而去怀疑筱敏？“爸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当年，是我先无缘无故怀疑你妈，她这才……”父亲眼圈红了。父亲说，当年许多男人对母亲明追暗求，父亲怀疑母亲跟某领导关系暧昧，不仅暗中监视，还对母亲肆意讥讽。

    一天早晨，母亲临上班前和父亲争执，父亲扇了她两个耳光，倔强的母亲哭了，狠狠地对父亲说了一句话：我要真没那事还对不起你对我的这些折磨！不久，母亲出事了，被别人抓了现行……

    第二天，父亲把我送上车。回去的路上，我接到王晓明老婆的电话，她向我道歉，说她搞错了，她冤枉了自己的老公，当然也冤枉了筱敏。

    我傻了。我苛求筱敏忠贞于我，忠贞于爱情和婚姻，自己却把婚船砸沉了，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当年我是多么的可笑，坚持要筱敏跟我去教堂结婚。我们并不是基督徒，托熟人联系教堂只是为了想让筱敏在众人面前发誓，以后要忠诚于我。当时的结婚誓言还历历在目，我们的生活没有贫困，没有患病，也没有残疾，仅仅是那个女人的误解，我就背叛了妻子！

    进家门时，筱敏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还压在酒杯下面。可能父亲已给她打过电话，她想解释，我却软弱无力地说：“筱敏，别说了。我要离婚，家里的一切都归你，我净身出户。”
    “为什么？我哪点对不起你？”“不，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资格跟你在一起。”“借口！离婚可以，但你必须跟我说清楚。我知道王晓明的老婆找过你，可我绝对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我望着她，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然后，我讲述了那个荒唐的夜晚。筱敏愤怒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你当年怎么答应我的？不行！我们在黄山发过誓，谁要背叛爱情，谁就去跳黄山！你去吧，你去死吧！”她哭喊道。

    面对筱敏，我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我托朋友帮忙租了房，两天后，我悄悄地搬了出去。晚上，我正在出租屋收拾东西时，接到筱敏的电话：“你在哪儿？马上给我滚回来！”“我想从你的生活中淡出……”“你毁了我的爱情，我的婚姻，你要为此负责！离婚是你为自己的过失对我进行的惩罚，这不公平！你没有理由和资格提出离婚，更没有权利一走了之！”“我承认自己有错，我同意放弃一切财产，如果不行，我可以再对你进行经济赔偿。”“你混蛋！我不要财产，我只要你为我的婚姻和爱情负责！”

    我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吧，我想跟你谈谈。”她沉默了片刻，语调缓和了一下说。

    我彻夜未眠，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就赶到筱敏说好的地方——— 一家餐馆。当年我们在那里吃的第一顿晚餐，现在又回到那里吃最后的午餐，用四年的光阴为我们的感情画一个句号。

    筱敏已经点好了菜，“我想好了，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但是，我不会就这样原谅你的不忠。”“我也不会原谅自己，为惩罚我的不忠，只有离婚。”“想得美！婚姻破产了，你让我上哪儿去讨你那份情债？想逃？没那么容易！”“那你说怎么办？”“第一，我要惩罚你！”她说着，抓起我的左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痛得大叫起来，手被她咬破了，血流了出来。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创可贴，给我包上。“第二呢？”“你回家，把所有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清理掉，包括你的记忆。”“第三呢？”“第三，你要重新买一套白西服，跟我去教堂重新发誓，说‘我爱筱敏、忠诚于筱敏，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第四呢？”“你要发誓，要像你父亲那样做个好父亲。”“我只能发誓做一个比父亲更好的男人。”“那好吧，我原谅你了。告诉你两个消息，第一，我辞职了；第二，我怀孕了。”

    我的泪水决堤而下。我知道筱敏是为了不再见到王晓明，走出那块伤心地而辞去那份不错的工作，她是为了坚守那份婚誓而接受了我这片废墟。这样的好女人，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信任，好好珍惜？

    晚上，我和筱敏拥抱在一起，和好如初。蓦地，她对我吼道：“你怎么能跟那个女人亲热！”说着，她一拳打在我肩上。我知道，她的恼怒和愤恨需要时间冲淡，内伤需要爱和忠诚疗治。“你混蛋！到现在为止，你对自己罪恶的根源还没有清醒的认识！”她说着又打我一拳。我问：“那你说，我的罪恶的根源在哪里？”“信任，你对我缺乏由衷的信任，你对婚姻缺乏信心，对家庭缺乏坚定不移的责任感！否则，你怎么会轻信我有外遇，怎么会干出那么荒唐的事？”

    筱敏的话击中了我的软肋，这是我们家两代男人心理的缺陷，是导致我和父亲婚姻悲剧的元凶。不过，我比父亲幸运，找了一位能读懂我的妻子，我比父亲更幸运的是，有机会去改造这种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