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岑东(化名)带着我和女儿，回母亲家过春节。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在一起，我举起酒杯笑啊笑……然而醒来后，却不见他的踪影。守着冰冷的长夜，守着一窗寂寞的黑幕，我沉湎在逝去的往事中，点点滴滴，全是他的好...

    10年了，一次又一次，我总是在重复着那个梦。

    梦里，岑东(化名)带着我和女儿，回母亲家过春节。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在一起，我举起酒杯笑啊笑……然而醒来后，却不见他的踪影。守着冰冷的长夜，守着一窗寂寞的黑幕，我沉湎在逝去的往事中，点点滴滴，全是他的好。

    仿佛就在昨天，岑东开着他那辆白色的桑塔纳，接送我上下班。车窗里，早晨的阳光珍珠般洒落，我的心也随之灿烂起来。

    那时，我刚从老家来到济南，人生地不熟，每天上下班几乎都是他接送。有一回，我乘公交坐过了站，他把车停在路边等我，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

    我更忘不了在老家的快乐时光。岑东探亲回家，在家里做好了饭，骑自行车来接我。他把女儿放到车子前面，我坐在他身后，行驶在暖暖的春风里，幸福也随着车轮一路挥洒……

    那一天，是我们结婚周年纪念日。我们来到姐姐家，姐姐推我去做菜，岑东打趣道：“她是新娘子，今天不要她干！”他系上围裙，袖子一挽进了厨房。

    多年的部队生活，练就了他非凡的生活能力，家务活他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战友的老婆跟他开玩笑，说：“岑东做男人做女人都合格！”

    结婚11年，有6年的时光是两地分居，天各一方。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做服装生意，每天累得筋疲力尽。可是只要岑东一个电话，所有的辛劳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想他的时候，我会把他的信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看着那熟悉的笔迹，仿佛触摸到他的温暖、他的气息……

    岑东总是为我着想。还不到过年过节，提前10天，他就帮我准备好回娘家的礼物：这个给爸，那个给妈。初一早上，收拾好东西，就催我赶快回家。

    父母疼爱他，家人没有不喜欢他的。直到离婚10年后的今天，姐姐的孩子还说：“你失去了小姨夫，是我们一家人的损失！”

    10年了，那些残存的片段，那些琐碎的记忆，点点滴滴如在眼前……

    往事不堪回首。

    多年前的那个春节，在岑东战友父亲的介绍下，我们走到了一起。那时我在老家，他在省城，每年只有探亲假才能回家。我们之间的往来，就靠鸿雁传书。第二年“五一”，我们就牵手走进了婚姻。

    后来，岑东转业到地方，我也来到济南，从此结束了牛郎织女的生活。朝朝暮暮的相处中，他以纤细入微的爱，给了我做女人无与伦比的快乐。

    噩梦，是从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开始的。

    那天晚上，我们正坐在家里看电视，忽然，楼下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侧耳凝听，似乎还提着岑东的名字。我要下楼去看看，被岑东一把拉住，“你不要下去！”一丝惶恐从他眼里闪过。

    他将我推进屋，匆匆下了楼。

    脑海里，不祥之兆倏然掠过。这几天，他总是神情沮丧，话少了许多，还时常走神。问他，他说没事，我只以为是工作上的烦恼，没想到竟是一段意想不到的“婚外情”！

    对方是个比他小17岁的农村女孩，在酒店做服务员，岑东和朋友常到这家酒店。只是没想到，一次酒后的荒唐，竟拉开了家庭悲剧的序幕。

    女孩以怀孕为由，上门要挟，经常在楼下大吵大闹。岑东不让我见她，他怕我吃亏。她是那样的泼辣，我打不过，也骂不过，况且还碍着左邻右舍的面子……我只能用无尽的泪水，洗刷心底无尽的悲哀。面对我的眼泪和哀求，他写下保证书，再也不跟那个女孩来往。可是这份保证只生效了一天，他依然我行我素。

    也许是良心发现，出门之前，他常常会做好饭，临走时，还给我打个电话，“把门关好，不要害怕！”我明知他又去找那个女孩，恨他，却又舍不得骂他，只能将泪水往肚里咽。

    过去，我的工资全交给他，自从有了外遇以后，他竟然对我说：“工资不要再交给我了，我已经不能自控了，钱都会花掉的！”他的话里，我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他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我被肝肠寸断的感觉折磨着，9个月里，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人也变得形容枯槁。我提出离婚，开始他不同意，后来才答应。

    办离婚手续的前一天，我含着泪给他收拾了一箱子衣服，他放到了车上。晚上，他要到我床上，我无法接受，把他推到了女儿屋里。他叹了口气：“自从认识她，我每天都很难过，都是凌晨才能睡着，对不起你……”

    “都怪我！”他喃喃自语着，一片水雾蒙住了眼睛。

    离婚了，房子留给我，岑东搬了出去。我在弟弟家住了一段时间，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岑东和那女孩在外租了房子住，每天下班，经过那里，远远看到那辆白色的桑塔纳，落寞地停泊在角落里，周身便是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岑东也来看孩子，有时还送女儿上学。早上7点40分，他会准时将车停在家门口。母亲劝我原谅他，希望我们能复婚。他给我的家人留下了太多的好印象，就连我们结婚的被子，母亲至今还珍藏着，舍不得盖。

    “我不会和她结婚的！”他如是对我说。

    “你结一百次和我无关！”我赌气回答他。

    可是那一天，当我真的听到他结婚的消息后，竟不啻于晴天霹雳。下了班，我一路踉跄回到家，抱着女儿号啕大哭。女儿安慰我，“爸爸也伤害了我，你还能没有我坚强吗？咱们一定要好好过！”

    一定要好好过！我一遍遍对自己说，也努力走出过去的阴影。

    在朋友的介绍下，我认识了程志(化名)。同样，他也是离婚的，女儿跟了前妻。他就这么微笑着来到我的面前，让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他就是我理想中的那种男人：个子高高大大，戴着眼镜，有一张英气的脸和干净的笑容。

    第一次见面，我就开诚布公地讲了自己的经历。在刚认识的男人面前说前夫的好，这本是犯了
大忌，可程志眼里满是理解，“你前夫是个好人，年轻一时冲动，你不该选择离婚。”

    而他，也没有说自己前妻的不是，反倒夸她贤惠能干，只是双方缺乏感情，“不是一路人”。

    程志的坦诚和率真打动了我。相同相似的情愫，给了我们一见如故的感觉。当我问他：“孩子还有10年上大学，你能等吗？”他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能”。

    就凭这句话，我认定他就是我冥冥中要找的那个人。从此，我接受了这个比我大8岁，经济上并不富裕的男人。

    每次打电话，程志都要问：“孩子呢？”女儿到他家，喜欢吃什么，他就给做什么。女儿喜欢吃烤红薯，他一个个放炉子边烤。

    家里有台跑步机，为鼓励女儿锻炼，他开玩笑：“跑5分钟，奖励你一个橘子！”雨雪天，女儿的鞋子湿了，他就放取暖器边烘干。女儿一到家，他便乐颠颠地拿把尺子，在墙上画上记号：“看看，又长高了吗？”

    天长日久，女儿见了他就亲亲热热地叫“叔叔”。女儿的小卡子坏了，他会细心地给修好。家里不管什么坏了，女儿都会说：“不要紧，叔叔会修！”就连衣服上的小饰品坏了，女儿都会等放暑假特意带来让程志修。

    身为女人，能遇到这么个知冷知热又宽宏大度的男人，是我今生的福分。我本应感到满足。可我的心里，就是抹不掉岑东的影子。这么多年，我总是暗暗地注视着他，只要是见到和他有关的人，我都感到分外亲切。

    岑东已经离开多年了，可那个家里，依然留着他的气息。不管我和程志的关系多么密切，就是不能接受他到我家。

    这个家，是岑东留给我和女儿的。从买房子到装修，他都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汗水。为了买装修材料，他跑了一趟又一趟。为了这，我和程志的会面，从来都是我到他家。

    岑东用过的每一件东西，我都舍不得扔掉，甚至一双袜子，搬家时我还小心地收到抽屉里。他的照片，每一张都被我珍藏在影集里。

    这种感情，也只有程志理解。搬家时，看到岑东的一件衬衣，衣服上的破洞，还是他和那女孩打架时撕破的。程志将衬衣交给我，“留着吧，是个纪念！”

    我庆幸自己遇到了个好人。在一起多年，程志连一双袜子都不要我洗，菜不要我买，饭也不要我做。他家里永远都是那么干干净净，一进门，家的温馨和饭菜的香气，一起在我心里弥漫开来。

    我绣十字绣时，他会帮我把丝线一缕缕理好；我吃完饭，他立刻就会把碗拿去洗。其实，有时我去他那里，仅仅就为了看他一眼，他已成了我精神上须臾也不能离开的支柱……

    最让我感激的是，程志从没有干涉过我对女儿的爱，而且还用真诚的心，弥补女儿缺失的父爱。和程志在一起，女儿从不拘束。叔叔说：“想吃什么，到柜子里拿！”她就自己去拿。

    女儿说要洗头，程志立刻就给她烧水。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可女儿却把桂圆壳剥到了床上。程志不但没责怪，反而笑道：“女孩子就是爱吃零食！”

    程志是一个值得我用一生去爱的人。如果自己一味沉湎于往事中，对后者来说，无疑也不公平。如今，在他面前，我已很少提到前夫。岑东的那个位子，我只能留在心的一隅，待到夜阑人静时，再悄悄打开……

    岑东又生了个女儿。他的担子重了，我更不想增加他的负担。女儿的抚养费，他愿给多少给多少，我从不开口向他要。

    为了还房贷，我一天打两份工，拼命工作。女儿上大学的学费，也多亏家人的帮助。去年女儿高考，他来看孩子，曾痛心疾首地对女儿坦言：“非常后悔，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人生没有回头路，错了就是错了。我知道，自己要抓住的是眼前这份真实。程志总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陪我到老，我催他去办结婚登记手续，他却推说：“以后再说吧！”

    我不知道是他真的身体不好，怕以后不能照顾我甚至会成为我的拖累，还是他已经被我这么长时间的犹豫弄得没了结婚的情绪。程志的态度，开始让我乱了方寸。想想岑东，又想想程志，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父母都是80高龄，且在外地，我很想回到父母身边，可又舍不得离开程志，我要陪着他，陪他到天长地久的那一天。

    我还希望程志的女儿能接受我，不再把我当外人，我会对她视如己出。我更希望他的女儿和我的女儿亲如姐妹，过年过节，我们再不要分开，而是快快乐乐在一起……

    如果能有这样一个温暖、完整的家，那我此生足矣！可这个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