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父亲退休后回了老家农村,盖了两层的“小别墅”和母亲共度晚年。眼看父亲七十大寿将近,我和哥哥、姐姐商量好,这次无论多忙大家都要回家,为父亲过七十大寿,也让我老公和我姐夫这两个新姑爷有机会同桌共餐。
那天我回家把这事一说,母亲赶紧叮嘱父亲:“你在姑爷们面前可得注意形象,给他们做个榜样……”不等母亲说完,父亲就信心满满地拍胸膛保证:“老婆子, 你就放心吧,我是谁,这事还用你教!”说完哼着小曲出去了。其实母亲想要说的是让他少喝点酒,千万不能喝多了乱说话,因为母亲知道父亲几两酒下肚后就会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而父亲的自信来自于他感觉非常良好的各种“两下子”:巴乌葫芦丝能吹两下子、麻将能打两下子、来路不明的拳术能耍两下子、喝酒喝到七八分醉还能和人讨论两下子化学分子式……
一家人坐到一起,父亲在“开场白”中不苟言笑地说:“关心家人是我们家祖祖辈辈的家风,尤其男人不能亏待女人,男人最大的责任就是担当,挣了钱让她们随便花……”姐夫和老公连连点头称赞:“爸说得太对了!”在厨房忙活的母亲对我嘀咕:“你听听,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这辈子什么时候舍得‘随便花’了,还有,这种话要是让你嫂子听见了,以后还不更乱花钱,你哥本来就太惯媳妇!”
说话间,父亲突然闯进厨房,帮我们剥葱剥蒜。姐夫和老公一见,也赶紧跟着进了厨房,没事找事地摸摸这摸摸那。母亲正要往外撵他们,父亲发话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妇女地位低,现在都得当奶奶供着,现在男人都会下厨房,叫什么来着——对了,暖男!没看报纸上说吗?最好的外科大夫是男的,最好的厨师是男的,医生要是不会几样拿手菜,那还能做好手术吗?”这话是敲打我老公的,因为我老公是外科大夫。母亲赶紧将他们赶回客厅,不然父亲怎么下台——父亲这辈子除了会煮方便面,连一根土豆丝都没切过。母亲已经不悦了:这还没喝酒呢就已经不正常了。
饭后,父亲喊哥哥一起去洗碗,哥哥愣了一下,没敢违抗。父亲一边笨手笨脚地将一摞碗盘放到洗碗盆里,一边说道:“谁家的太太过的什么日子,是受气受累还是享福,一看那双手就知道了。”老公赶紧心虚地瞥一眼我的手。
母亲怕父亲越说越没谱,就想给他换个“频道”:“你把我的活都抢了,我还有什么用处?”没想到父亲居然来了一句:“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挣钱养家,地球人都知道这句话。”全场人都憋不住大笑起来。
家宴结束后,父亲追到厨房,学着宰相刘罗锅的语气向母亲邀功:“夫人哪,老爷我今天表现如何?”
母亲眉头紧皱,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你这是怎么了,尽给我添乱,越老越没正经叫人笑话,烦死人!”
父亲委屈地嘟囔:“你看看你,没文化了吧,我这不是做榜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