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浪迹天涯的情结是跨越时代、超越个体的,以前居住在山里的人从出生到老死,一生都不离开一个地方,那不是人们不想去外面,而是交通不便、经济不发达,没有办法实现,一旦有了可能,这种本能就开始显现。
高速运转的现代社会将人性高度压抑,我们就像机器上的零件,周而复始地旋转,这让我们浪迹天涯的冲动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强烈;与此同时,现代科技、经济的发展又使得人们对存在的好奇有了更广泛意义上实现的可能性。
渴望安定又渴望流浪
人的性格是如此多重。我们一方面想要安定、安全的生存空间;另一方面又强烈地感到“无限的陌生世界”在召唤。一方面,我们想“居有定所”——面对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专一的性生活……而另一方面,我们又想逃离由家庭和夫妻组成的“幸福狱室”,挣脱镣铐。
“安定与流浪都是我们的集体无意识。”精神分析师向程这样解释——
原始人类过着游牧生活,哪里有可供生命存活的资源,人们就在哪里居住一段时间,接着流浪到下一个地方。这样的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我们的祖先会遇到灾难、会受伤,会受到野生动物的袭击。为了规避对未知和灾难的恐惧,人们结伴而行,慢慢地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聚集成村落、城市。
然而,发展至极的现代都市又在现代人的集体无意识中留下新的创伤——对自然人性的极度压抑与禁锢。生活于现代都市的我们对“安定文化”颠覆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它以各种形式在人们的心灵及行为中迸发。
只要上网漫游,我们就可以感受到这种出走的冲动。登录各类“出走网站”,不计其数的帖子,征友共同徒步穿越陌生山林、自驾车出游、城内一日游……如果你愿意,今晚你就可以参加一个夜间穿越冰河的活动。
往外跑的同时也在往里跑
“两年前的一天,接连几天的会议翻译让我快窒息了”,在日企供职的37岁的日语翻译紫煜回忆她第一次出逃的经历:“什么也顾不上了,我几乎是奔出办公室,跑到公司附近的日坛公园,我大口地呼吸着那里的空气。
后来这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每个假期,我都会迫不及待背上行囊,奔向远方。我觉得只有到大自然里,我才找回真正的自己,就像回到小时候。
存在主义哲学家让·保罗·萨特(Jean Paul Sartre,1905~1980)认为,人类只有被判处的自由。我们被抛掷到这个世界,我们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当代都市人的处境却正好相反——“人们的自由度越来越少,看似千种万种选择,实际却无从选择。”向程说,在这个“安定”的文化中,我们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被强大的外界左右。工业、后商业化的发展,非人性化的规则,决定了人们的生活状态:朝九晚五、上下班刷卡,一周又一周,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和家庭琐事……我们就像高速运转的陀螺,不断在同样的轨道里运行;文化也开始倾向于指向一个经济目标,不断干预人们的生活、忽视心灵的自由;科技进步,技术层面变化速度之快,给个体的感受就是——一切都不可控制。
人性被淹没在社会运转的表象之下,外部世界控制了我们的命运,而流浪则是我们去寻找、掌握自己的命运。心理专家朱建军说:“往外跑的同时也在往里跑,流浪是寻找自我的过程,我们需要看到自我的不同侧面。”
在别处遇见他人
米歇尔·马费索利是法国的一位心理学家,他出版了《论游牧生活》一书。他认为,人们出走是为了“接触”他人。人们需要“成堆相聚”、结队而行。即使是单独出游,我们潜意识仍然会有一个目的——在别处遇见他人。
“广义而言,这种接触他人的冲动也是一种性能量。力比多(性欲)传送的方式是多样的,并不仅仅局限于性行为本身。” 米歇尔·马费索利解释说,只要观察一下那些有组织的旅行,或是旅行俱乐部就明白了。我们可以不喜欢这类的旅游。然而,旅行团里的所有人,相互追逐,参加各类集体活动……都在寻找一种“热烈的气氛”。我们想摆脱夫妻的“圈地”, 摆脱相对无语的老夫老妻的生活。只是想单纯地接触!想感受、想贴近他人而已!就像当我们在寻找一家餐馆时,第一反应就是要看看那里是不是有许多人就餐。这不仅表明我们在用眼睛度量餐馆质量,同时也说明我们只是不想在没有人气的地方吃饭。
已近不惑之年的山羊是一位老驴友,经常在绿野网站组织周末近郊一日游的徒步穿越活动。他说,除了风景,最喜欢在外出中结识朋友:“无论你是百万富翁,还是无业游民;无论你是管理上千人的老板,还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在这里都是驴友,没有虚荣、虚伪,只有谦卑和包容,共患难,甚至连一口水都分着喝。”
向程认为,游牧的过程是现代都市人短暂挣脱社会化、符号化,回归本体状态的过程。在这个团队里,外在标签暂时不起作用,人就是一个生命体,这时,生命之间的爱的力量会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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