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兆云

    因工作的关系，我常常与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打交道，从他们乐观豁达的言行体味生活的真谛，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失去左腿的二等甲级伤残军人。拜访他之前，他生命的苦难让我沉浸在深深的悲悯之中。但当我见到他时，心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是自己太自作多情——— 老人没有丝毫的悲伤，即便是谈到他过去的沧桑岁月，也是笑呵呵地娓娓道来，老人的快乐很有感染力。

    老人的居室很俭朴，居室内一床一桌一柜，柜子里堆满了书籍，桌上摆着笔墨、砚台。老人也的确有快乐的理由：失去左腿的老人会写字、作画、写诗，离休后的大半时光都在卧室兼书房里度过。他的字谈不上风格流派，却也工整规范；他的素描作品形神兼备，惟妙惟肖；他的诗作虽不曾获得过大奖，却也常常登上一些报纸杂志的大雅之堂。特别是相伴大半生的妻子弃他而去后，他依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信心，闲暇之余也常坐着手摇轮椅探亲访友，将豁达送给每个关怀他的人。

    老人说，正因为他是伤残人，他很明白，世间有很多东西，四肢健全的人能得到他却不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为得不到而痛苦。

    似乎可以用“知足常乐”来诠释老人的快乐，但在身边真正能做到豁达超然的确实不多。在我接触的一些地位和名望很高的老人中，他们常常为金钱和地位而烦恼，为下一代的工作境遇而担忧。他们真诚地羡慕伤残老人的快乐，伤残老人也同情他们的烦恼。这是两种多么截然不同的人生风景。人的一生，不管是伟大的一生，还是平凡的一生，其实都是追逐幸福和快乐的一生，但很多人一辈子都在痛苦。痛苦是因为不满足。他们不知道他们追逐的幸福和快乐或许永远不属于他们。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人世间很多东西有些人能得到，有些人却很难或根本不可能得到。

    人生苦短，一个人只有对自己有清醒的估价，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不能得到什么，才能活得潇洒从容。我们所能得到的幸福是有限的，有了这种人生智慧，我们就会抵达“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的超脱境界，我们的幸福就会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