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作为一种病症,因为患它的孩子的加多,如今越来越受到父母和社会的关注了。
那么,作为父母或者准父母的公众,有多少人意识到自己或许多多少少也罹患着这种病症呢?
我们很多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爱呼朋唤友,三天一小聚,五日一大聚的,等谈了恋爱,特别是结婚后,就爱关起门来,过二人世界了。自然,新婚的甜蜜,是容不得第三者去打扰的。
不过,蜜月度完,我们常常会将这种蜜月理念延续了下去,自觉不自觉地下班就回家,断绝了与朋友们的一切联络,并要求对方也一样,只与自己厮守,所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也。然而,如果是像钱钟书家一样,大家关起门来,各据着书桌的一方,各欣赏自己的“黄金屋”,“颜如玉”,然后各自成一家之言,这样的小楼日子,当然会越过越值,越过越有趣味。
倘若只是关起门来,吃饭,看电视,睡觉呢?……那就无异于小孩子的自闭了。时移日易,终究免不了要日渐隔膜和疏离的。就如涓生和子君——
和她的叔子,她早经闹开,至于使他气愤到不再认她做侄女;我也陆续和几个自以为忠告,其实是替我胆怯,或者竟是嫉妒的朋友绝了交。然而这倒很清静,每日办公散后,虽然已近黄昏,车夫又一定走得很慢,但究竟还有二人相对的时候,我们先是沉默的相视,接着是放怀而亲密的交谈,后来又是沉默。大家低头沉思着,却并未想着什么事,我也渐渐清醒地读遍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不过三星期,我似乎于她更加了解,揭去许多先前以为了解而现在看来却是隔膜,即所谓真的隔膜了。(《鲁迅选集·伤逝》)
于是,生活上稍有波动,或者打击,这种日子就会龌龊起来:怨责、苛究、轻蔑、厌弃。
其实,我一个人,是容易生活的,虽然因为骄傲,向来不与世交来往,迁居以后,也疏远了所有旧识的人,然而只要能远走高飞,生路还宽广得很。现在忍受着这生活压迫的苦痛,大半倒是为她,便是放掉阿随,也何尝不是如此。但子君的识见,却似乎只是浅薄起来,竟至于连这一点也想不到了。
……她早已什么书也不看,已不知道人的生活的第一着是求生,向着这求生的道路,是必须携手同行,或奋身孤往的了,倘使只知道捶着一个人的衣角,那便是虽战士也难于战斗,只得一同灭亡。
我觉得新的希望就只在我们的分离;她应该决然舍去……
涓生的冷漠,以及他对诺拉果决离家的称扬,他对子君自己离家的暗示和明确鼓励,逼迫着子君,使她终于只能由父亲接了回家,然后在乡邻们的恶毒的冷嘲与热讽中,死了,这也终于遂了涓生心底里的愿。